怎么治好白癜风 http://www.jk100f.com/生如夏花,这是印度诗人泰戈尔的比喻。在一首诗的“题记”中诗人写道:“生命,一次又一次轻薄过,轻狂不知疲倦。”接下来,诗人以草木喻人:“我听见回声,来自山谷和心间,以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不断地重复决绝,又重复幸福,终有绿洲摇曳在沙漠。我相信自己,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败,妖冶如火,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乐此不疲。”
将生命的意义交付给夏天的诗人,其内心燃烧着怎样的生命激情?
“我像村里最年轻的人一样年轻,像村里最年迈的人一样年迈。”这是泰戈尔人生的定位、生命守望,字里行间,填满了对乡野的忠诚,“对于你,我犹如黑夜,小花朵儿。”
在我看来,泰戈尔永恒的诗篇是奉献给乡野的鲜花,而他本人,则更像是手捧鲜花的土地求婚者。
是泰戈尔的“生如夏花”这句,纠正了我长久的一个误区:草木都是在春天开花的。
这个误区,源自年轻时所崇拜的一首首诗。它们几乎都在发出同一个声音:春花烂漫。
为了印证泰戈尔说过的话,我开始了认真、仔细地观察和寻找。用生命的一部分精力来验证“夏花”这样的词语,在我这还是第一次。
那样的过程,我充满了愉悦和幸福。
夏为大,至为极。夏至的节气中,阳气达到极致,我要说的天下草木,在这个节气里也繁茂到极致。
三年前的那个夏至日,我记录下我所居住的小城里一些开花的草木,现在晒出来见见光:农技中心院子里的紫薇花绽放了,最先绽放的是白色的那种。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然而紫薇的花期听说可以长达三个多月,可以说是百日红了。晚上,打开席慕蓉的《一棵开花的树》才明白,那些怒放的紫薇,原本是一个等待爱人眷顾的女子。
文化馆门前的木槿也开花了。从某种书上看到,绽放的木槿花到晚上会闭合,第二天再展开花瓣,真想与它相守一夜,瞧瞧它闭合的整个过程。还有合欢花,也开了好久了,没有想到,夏至前的一场雨,会让它绿色的羽状复叶更加秀雅,花色更加娇嫩,让我眼前一亮。
文庙广场公园的睡莲开放了,红、粉黄、白色三种。绣球花、马缨丹开得艳丽,还有紫叶的酢浆草,花是淡紫色的。李氏牙科门诊所的院子种着凌霄,橘红色的花朵引我注目,想不到,凌霄的花期居然会这么长。画展街路边绿化带里面的萱草,黄色的花朵如燃烧的火焰。夏至已到,散乱的草茎上,最后的小花依然如鹰喙般倔强。
原始的草木自然是在城外。出城向东,在田地边看到了黄茎菜、猪毛菜,还有正在开花的马兰花,长满刺的蓟菜。路边的一个枯井,被一种俗名叫“马齿苋”的野菜围裹。一片樱桃地里,夹杂着喇叭形的打碗花,绿色的叶片上闪烁着晶莹的露珠……潭峪河两边,生长着一种叫苘麻的野生植物,在小暑的节气里结果。这个曾经穿梭在《诗经》的草木,古时被人们作为衣着原料,但由于纤维品质不及苎麻和大麻,后逐渐变为制造绳索和包装用品的原料。其亚灌木状的形态,使得每棵苘麻都能营造一片清凉,为昆虫提供了一个纳凉避热的小天地。它的花朵是黄的,蕊也是黄的,密集成片,黄灿灿的视野迷乱人的目光,犹如美妙的幻觉。
在寻找夏花的过程里,童年的一些记忆浮出脑海。童年,我是在沣河边的秦渡镇度过的。镇子上许多人家的院子里都种着一种叫鸡蛋花的植物,不是鸡蛋,是花。花瓣的颜色是这样的:五分之三是白色,从外叶面渐渐过渡到花蕊,花蕊是淡淡的轻柔的黄色,外面的白色像蛋清,里面又像蛋黄,这就是花名的缘故了。一到夏天,鸡蛋花香的味道会飘满小镇。依稀记得,西街的拐角处,一棵鸡蛋花树的枝叶从别人家的院子里伸出来,缀满花的树冠在风中轻颤。每每从下面经过,香气就在头顶飘散。夏天的阳光越盛,花的香味就越浓。风一吹,娇羞的花悄无声息地朵朵落下。我弯腰捡起一朵,手摸着,有点绒布的感觉。
在阅读泰戈尔作品之前,我是很少观察大自然的人,只是沉浸在东西方哲学的书页里。三年前的那个夏天,在观察了小城的草木开花之后,我才猛然发现,我所居住的小区里的那棵石榴树,原来是在夏天里打开花朵的。小小的、红艳艳的花,带着皱皱的帛的质感,羞答答地从叶丛间探出来。这样的景致,我见过好多年了,印象里却总以为它的花期是在春天。
对一些司空见惯的物象,人们往往不留心,保留着错误的认知。
去年初夏,我在写着一篇关于伴地莲——又名葱莲的散文。那名字虽然动听,其实不过就是一种野草。对野草我没有研究,就照着书上描述的样子在田野里寻找,终于还是分辨不了。于是,我给一位画家朋友打电话,他说他正在涝河东岸的一片荒草滩作画。我想起来,他曾告诉我,他的夏天大多是在野外过的,他画过的野草野花就有上百种。他说你来呀,这儿遍地都是,都才开花。
我满脸汗水地赶到,他用画笔指着脚旁的一棵草说:“就是它。”
我蹲下,虔诚地俯视着它:葱一样清秀碧绿的叶子间,伸出不足指甲大的白色小花,迎着夏风轻盈摇晃。其实,它普通的长相我是屡见不鲜了,田间、地头、山坡、沟畔、河边到处都是。
只是,我从来没有留心过它是在夏天开花的,而且花期贯穿了夏天的始末。
夏天开花的小草有多少呢?如果不是植物方面的专家,很少有人能给出答案。
是的是的,沉陷在庸碌或是功利之中,谁会在意脚下一棵野草的开花呢?
从此,对于夏天,我喜欢使用“打开”这样的描述。
冬天用什么词呢?收缩。
农人喜立夏,他们盼望了一个冬春的小麦开始抽穗扬花、灌浆。小麦的花朵,实在渺小不过。盛开之时,也不过像细碎的晨露,宛如刚刚落下的霜花。北方宽阔的大地上,一望无际的麦花,仿佛精神图腾的图案,与农人朴实的生命息息相关。夏日开花的不仅有草木,还有如花灿烂的女孩们,尽情绽放自己身体的芳香。街头,走过打着遮阳伞的少女,她们穿着超短裙,戴着遮阳镜,露着肚脐窝,开怀地笑。看看她们的脚吧,不穿袜子,脚趾涂抹得五颜六色,清凉的冰蓝、娇嫩的粉红、神秘的深紫、富贵的粉金……脚指头一个比一个更急不可耐地想出风头。还有的,在脚腕处缠绵地绕着一根精细的足链。夏天的风情,便都归于足下了。
我有时想,夏天像是专为女孩们设计的。
令我欣喜的是,现在,不仅女孩儿,有的中年女性也开始朝着年轻化去了。只是,她们不像女孩儿那般用大红大绿装饰自己,而是从头到脚都使用淡色、浅色。如果说,女孩儿将自己打扮成玫瑰、牡丹,而中年女性则是丁香、百合。
对那些把自己打扮成花朵一样的中年女性,我从不皱眉指责。既然活着,就要如泰戈尔说的那样:“生如夏花之绚烂。”(摘自赵丰《河流记》)
《河流记》赵丰著河南人民出版社供图
内容简介
《河流记》是一部文学性与思想性兼备的作品,不论是自然中一花一叶的妙趣,还是高山大河的宏伟,以及意境哲理的感悟,都在作者笔下自然流淌。本书山川风物与哲学、历史相互交融,是一部以作者切身体验为基础的自然哲理散文集。
著者简介
赵丰,祖籍河南省温县,生于陕西省户县(现西安市鄠邑区)秦渡镇,中国当代哲学散文作家,获冰心散文奖、孙犁散文奖、柳青文学奖等文学奖。已出版《小城文化人》《禅与物》《哲学的慰藉》等多部著作。他的《帕斯卡尔的芦苇地》《乡野炊烟》等多部作品被选入全国各地中、高考语文模拟试题及中学生必读散文。
来源河南青年时报·东风新闻
编辑夏赛赛
校对王冰
审核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