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马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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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春天北方的晚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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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春天

好多年前我去外地学习,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离家去远方,三月对一个一直生活在寒冷黑龙江的人来说这时节还是冬天,“二月春风”“烟花三月”那只是书本里的春天。我做的这趟火车的终点站是江南,是已经繁花似锦的江南,可我只是个要在半路下车还没有过山海关的旅客,我当时曾沮丧地想半路下车的我离春天应该还是很遥远。

半夜上的火车,坐在那里我拢了拢棉衣抱起双臂让自己暖和一些,望着黑沉沉啥也看不见的窗外我也舍不得闭上眼睛睡去,对即将去的远方有好奇的兴奋。天大亮后我发现窗外的景色有了微妙的变化,还有冬天的灰白,可是灰白里会透出朦朦胧胧的绿,而且随着火车的向前绿意越发的清晰了。

那时的火车跑得慢,不到一千公里的目的地锦州,火车等等停停十多个小时才到。踏出车厢扑面而来的不是我上火车前一天的飞雪,而是绵绵的雨丝。踏入已经快傍晚的校园满眼黄莹莹的迎春花在雨中娇艳地绽放着,那是我第一次在三月里看见春天,比江南深春浅了许多的刚刚开始的春天。我记得当时我背着沉重的行李并不急着去分配的宿舍,而是站在细雨里贪婪地呼吸这甜丝丝春天的味道。以后每一年的三月我都会盼春天,都会不厌其烦地仔仔细细地找寻着春天要来的蛛丝马迹。

可是春天不会因为我的迫切乱了自己的脚步,不慌不忙的小碎步走到了清明才刚刚踏上黑龙江的地界,只是吝啬地往向阳处撒一丝春风让去年的枯萎里冒出一些绿意,然后再有条不紊地开展春天的各项工作。

今年春天,天气总是反反复复,经常中午还是阳光明媚暖洋洋,下午就寒风阴雨冷冰冰的,熬过了黑龙江漫长的严寒,有如凤凰涅槃般想努力重生的花儿终于都含苞待放了,刚刚替它们松了一口气,四月二十号一场暴风雪又把我的心揪了起来,我不时地望着窗外忧心匆匆地担心着寒风会把绿芽打落,暴雪会把花苞冻坏。

虽然那天是我的农历生日我吃着老孙和我妹冒着风雨买回来的蛋糕都不香甜了,我许下的愿望是“愿烟火人间太平美满”,花开我想也是烟火人间的一部分。

让我跟着揪心的春天还有杰克伦敦的《毒日头》,主人公毒日头和伙伴们冬天去阿拉斯加森林冰河的冻土层淘金,藏到树洞里的食物在他们工作的时候被狼獾连吃带糟蹋了大部分,回到有人烟的来处以目前的状态是不可能的,没有办法只能派其中两个人带着雪橇后分别向上游和下游去找食物,留守的他和另一个伙伴每天在丢失食物的地方仔细寻找一点带着泥土草叶树根的粮食来维持生命。等到了春天也没等来出去找食物的伙伴,估计已经是遇难了。

毒日头和伙伴身体越来越虚弱,很不容易打到的松鼠只够维持还活着,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等河水解冻先把大冰块完全冲下去,再坐上河边的小船顺水流而下漂到那个河边驿站获得救援。看到这里我都替主人公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这春天真是来得太慢太折磨人了。

可以上船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经常会跌倒,跌倒后爬起来很困难的状态,可是要活下去的信念支撑着主人公,费尽千辛万苦才放下船给了生命一次赌赢的机会。

作者用了好几页的篇幅来叙述这一过程,写得很精彩,每一个文字都让我舍不得丢下,反反复复看了好多次的这一章每一次都会让我攥着拳头手掌心全是紧张的汗。

今年的花儿们还是争气的,和毒日头一样虽然不容易到底还是扛过了风雪如期绽放了,那个夜晚我终于能放心的睡着了。

这个春天儿子给我和老孙买了手环,懒惰的我想了想把计步线定在了步,因为怕辜负了春天,辜负了这些努力的花儿们,也怕辜负了儿子愿我们健康的希望,一天的散步变成了三次,老孙一有时间就会拽着我出去。

他说:我带你去看一棵树呀,这棵树从上到下开满了大朵的花~~我带你去看另一棵树呀,那棵树从左到右开满了细碎的花~~

他说:以前我总想啥时候能住在一个春天全是开花的树的地方啊?没想到愿望终于实现了。走吧我们去看花吧!去看看我的愿望!你都不忍心拒绝他满怀期望的热切的目光。

于是我们带着孙小心(狗少爷)去看花,它奔跑在春天里一会停在这里闻闻一会停在那里嗅嗅,我打趣它是不是哪个狗小姐给你捎啥信让你约会去啊?春天啊真是会让人喜上眉梢,乐得忘形。

今天看了一棵树的花苞又看了一棵树的花苞,明天还会去看一棵树的花朵又看一棵树的花朵。早晨和喜鹊打声招呼然后在花树下的小路上徜徉。中午的大太阳也没能阻挡我看花的脚步,阳光下的丁香花尤其好看,据说找到了五瓣丁香就找到了幸福,那我不找了,我已经挺幸福了,这机会留给不幸的人吧!晚上会走到天黑下来,不算明亮的路灯里花枝在风里影影绰绰,还会扔出一点花香勾引着我忘了回家。

从疫情开始快递就只能到小区大门处去取了,天还冷的时候因为要穿过灰蒙蒙的寒冷走些路,会在心里抱怨不给送到楼下。花开后一天取几次也都会乐颠颠的去,连狗少爷一听见电话响都会马上跑到门口等着出去,春天那么短暂那么美好多跑几次也愿意。

那天走在一对夫妻后面,那个女人好奇地问男人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花?男人估计也不知道,也不回答她,只顾低着头往前走。我实在忍不住了告诉她:这个浅粉的是杏花,那个白色的树枝直直往上的是李子花,花苞深粉开放后大朵的雪白的是沙果花,有着粉色花蕊的白花是山梨花,那个白中透着一点点绿的是苹果花,树叶和花朵都是紫红色的是王族海棠、开得密不透风的满树花的是山荆子花,那种长的开得细细碎碎的是山桃稠李……

她指着这些树问完我不禁佩服地夸我太厉害了,怎么懂那么多。我骄傲地告诉她因为天天都看它们无数遍。我猜她可能是新搬到这个小区的,或者是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过春天,从来没有停下来认真地享受过花开的喜悦。不知道这次之后她会不会在忙碌的生活中停一停自己的脚步感受一下分散在时光里的每一个幸福的瞬间。

其实这都是老孙告诉我的,刚搬来这里那年他就带着我到处去看花开,那时树上的标签还没掉,他看得仔细,同样差不多的花也不会混淆弄错。现在我每天在春天里漫步也越来越发现世上没有完全两朵一样的花,每一朵都有自己的姿态,就像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思想独立的个体,各有各的精彩。

现在已是五月要过半了,那些最早抢先的花已经落了又归向了大地,迟到的那些也都忙不迭的赶紧盛开了,唯恐错过这一年里可以争春斗艳的日子。绿叶也渐渐把整个树枝染绿,把每一朵花都衬得更加灿烂,每一颗树的俏模样都像坐在春天里绿花布长裙在撑起的裙箍上荡漾绿眼睛飞舞的郝思嘉,春天像这个姑娘一样迷人,那么让人心动。

早晨起床穿过餐厅看见花瓶里的芍药花瓣落了一桌子,看了看没有去收拾任它散着最后的残香。走到窗下的餐边桌处倒了一杯水,喝水的时候看到窗外已是花开盛极,树下铺满了落花,于是我知道无论我怎么挽留,这一年的春天还是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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