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怎么得的 http://pf.39.net/xwdt/160320/4793729.html有一首歌唱道:“美丽的松花江,波连波向前方,川流不息流淌,夜夜进梦乡……”
这梦里的松花江,有好几年的时间,我就生活在他的身旁。
小说《静静的顿河》里,作者把静静的顿河比作“我们的父亲”,可见河流也有各自不同的性情。在他的身边,眼望着不舍昼夜的流水,我感到的并不是逝者如斯的促迫,反而是种地久天长的安然。我常带着本书坐在江边,看几眼书,看一会儿悠然经过的白云、江上的飞鸟、水中采沙的大船。没有人声,也没有车声,这一条江水隔断了人间的繁华。
江边的荻花
学校就依着江水而修建。这是一片从旷野中生长出来的校园,可以想象得到,参与建校的人们当年很是艰辛,也就让我们这些后来者得以安享其成。
冬天,江水在冰层下静静流淌,象身体里的血液一样不为人知。有人在江面上凿冰捕鱼,或者踩着冰雪走到对岸去。正月十五,附近松浦镇的居民在江上和岸边点上了许多蜡烛,从校园里望过去,星星点点的很是好看。而转眼,大地雪融,江面渐渐变得危险,却仍然是冻结的。流冰——东北话叫做“跑冰排”,一般在每年四月十日的前后——是北方河流所特有的景象。前一天还是封冻的江面,忽然在一夜之间,从上游漂下了大大小小的浮冰,江水就在一瞬间,打破了冬天的缄默,将去年的残冰一扫而空,重新获得了生命。那些冰凌,大的有篮球场一般大小,互相追逐、碰撞、重叠,悉索有声。每年春天,我总希望能看到开江的那个时刻,虽然不及小时候看的电影里黄河的流冰壮观,但看着这条熟悉亲切的河流就在自己的眼前复活,那仍然是激动人心的。
校园的榆叶梅
然后,花儿开了,鸟儿飞来了。学校的燕子每年五一归来,十一又飞走。这也是他们的节日。“燕燕于飞,上下其音”,这句诗真是贴切,五一假期一开始,上上下下就都是他们欢快的声音。在江边他们自在飞舞,速度很快。我总是担心哪一个鲁莽的,会一头撞在我身上(那是一个怎样的画面?),可总是在最后的时刻,嗖地一声,紫色的尾巴有惊无险地掠过了身畔,好像存心要开玩笑一般。教学楼的檐下就有许多的燕子窝,上下课的时候,偶尔可以看到要吃要喝的黄色的小嘴儿,他们的父母有时还会好奇地飞进教室里转一圈。
在这里,我第一次看到了大雁的人字。他们心无挂碍。与他们相比,我们这些定居者的身家是如此的沉重。春天,还常常有“布谷、布谷”的叫声,在午后的安静中传来,不用见面,就已经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和那些冬天就飞走的鸟儿的客气感和神秘感不同,麻雀就像是我们的邻居,连他们家庭的日常琐事、两口子吵架你都能了解一些。我在江边走着,树上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两只麻雀从一棵树追到另一棵,撕打在一起,还有一只紧跟在他们的后面。声音太大了,使我这个人类都看傻眼了。最后,他们两个就当着我的面,在地上滚作了一团,丝毫也不顾体面,另一个则在旁边焦急地大叫。我作为唯一旁观的活物,又是惊讶,又是好笑,都觉得自己应该上前拉架了。我很想打听一下,他们仨是什么关系?为了什么事这么大打出手呢?
新生的芍药
开放的芍药
我们的邻居还有青蛙。走在江堤上,要时刻注意脚下,免得一不留神踩死一只。我觉得他们更象是蛤蟆而不是青蛙,但是这么直呼蛤蟆未免有点伤人自尊,还是姑且称为青蛙。他们小的时候可真好看啊!在水边,常常忍不住伸手捞起两只,看着他们在手心里蠕蠕游动。夏天,这里有青蛙的合唱,往往在下雨的前后最为盛大。说真的,这合唱可不怎么好听,在读书间隙的寂静中听来,却也别有一种味道。之所以不好听,是因为这里的每一个歌手都在突出自己,拼命要压过别人。你仔细听,虽说是合唱,每一个大嗓门唱出的调子都清晰可辨,与别个不同。怪不得故事里说,上帝都被他们吵得不得安宁。这使我想起了上大学的时候,每到开学,我们寝室的六个女生围着桌子,嗑着老大或者小六背回来的一口袋瓜子,六张嘴巴争相说话,越说越大声,到后来一定是演变成了大喊大叫。
青蛙总是一个傻傻的角色。有一个青蛙的故事,说青蛙想跟两只大雁一起旅行,就拿一根棍子自己咬住中间,让大雁咬住两头,搭了一个免费的航班。人们看到了,纷纷称赞大雁聪明。青蛙听了越来越不是滋味,忍不住张嘴大叫:“这个主意……可是我想出来的呀!”秀萍在她的文章《松花江畔,我的校园我的家》中,引用了我的图片,我也在朋友圈大叫:“这个照片……可是我拍的呀!”
办公室楼下的山荆子花
校园舞台上的角色还有昆虫。有一种白色长着两条长尾巴的蜉蝣,传说中朝生暮死。有的年头特别多,群集着飞来飞去,落在教学楼的窗户上,落在人的衣服和裤腿上。因为知道他们生涯的有限,只能用手赶走,而不忍心拍死。
早晨上课前,我常贪恋户外的清爽,在一片小树林里停留几分钟。小路上有一条灰色的小肉虫,在一弓一弓地“飞奔”,那个姿势怪有意思的。他是想到另一片?地去,因为路上有过往的行人,我就蹲在旁边为他保驾护航。眼看要上课了,他还没有到达他的目的地。我正起身要走,就看见在对面的草地上出现了一条跟他一模一样的小虫,转眼间两个就一同消失在一片枯叶的下面了。大清早的这么奋力向前,是为了一个约会!一条小虫,长得那么难看,也有他自己的故事。
还有一次上课前,我看到花坛边的马路牙子上落着一只蜻蜓,正看的时候一只蚂蚁走过来了。看他的路线,正是蜻蜓落脚的地方,他们的相遇会是个什么场面呢?这脑筋不会急转弯的家伙走过来,蜻蜓稍稍挪了一下让他过去。又来了第二只蚂蚁,蜻蜓象无人机一样悬停了一会儿。第三只……这回蜻蜓说啥也不动了,而这百折不挠的蚂蚁就从她的翅膀下面硬挤了过去!我几乎都已经听到他们俩在小声嘀咕着,互相嫌对方的讨厌了。古代的故事里,说有个人看蚂蚁看得出神,恍恍惚惚就身入其中,到了一个大槐树国,在里面当了大官。不过,那天我没去当大官,因为得给学生上课。
秋天的栎树
栎树的幼苗
这里也是草木的天地。校园的草木,多是人工种植,少了一些天然的野趣。但与到处跑着的生灵相比,却也有她们另外的静默的风姿。春天,最先醒来的是角落里不引人注目的黄色的迎春花。接着,是到处招摇着的榆叶梅、有点艳俗却又绚烂的花团锦簇。随后百花齐开:新生的芍药像一枝枝小毛笔,几天功夫就窜出一大截;丁香的味道总是让人想起忧郁而无知的青春,教学楼前的几株不是小小的四瓣,花朵大而繁密,开放的时间也更长;随后还有白色的暴马丁香。地上,紫花地丁不声不响地结出了她的小种子,平凡的小野花,也有不同寻常的灿烂生命。秋天,挺拔的栎树一片金黄,体育馆前面,有被大家称为枫树的红色的糖槭,还有开白花、结长豆角的秀美梓树,有刺的皂角树,食堂旁边有结一种小红果的花楸树,那个小红果,是一种小鸟特别喜爱的食物。更有不少人可以吃的东西:杏、灯笼果、山核桃、山荆子(山丁子)、山里红……
小紫花也有春天
紫花地丁的种子
在这里,我看过许多次的暴雨和闪电,听到对面楼房上的避雷针噼啪作响。有时,江上会起很大的雾。在江面上,雾也象水一般是可以流动的,有时候一阵风吹过,露出岸边的景物,转眼间又白雾四合,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我也看到彩虹、看到日出月落的晨昏,看到头顶的星辰。
在来这里之前,我从没有在真正自然的环境中生活过。校园的景物,也并非真的有多么不同寻常。那是我们生活中的一个特定的阶段。实际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前面所说的这些都在我的记忆之外。因为许多景观的消失,加上我搬到了江南的城区,我们下课之后,一般都是急切地往家赶,除了偶尔偷得的片刻悠闲,校园对我来说越来越变成了“工作的地方”。
有一天去上班,我坐公交车走在江桥上。江水是秋天的蓝色,从车窗中我看到宿舍的尖顶在阳光下闪耀,这片亲切的校园在蓝天下静静地铺展。心头不知怎么的就涌起了感动,这种感动已经是许久未曾体会过的了。这个地方,就算对她有批评也有疏离,但她不知不觉中已在我心上留下了印记,就象一张有了折痕的纸,是再不会平展如初的了。
从江心岛遥望的校园
虽然我已不在校园居住,但每次看到那些大自然的表情:她的阴晴雨雪、雷电、冰雹、动物、昆虫和草木,我还是会有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感动。仿佛我仍然是第一次,睁开眼睛打量这个世界。自然永远会给人以安慰。远方有风景,风景也就在眼前,不需要舟车劳顿,不需要专门的时间,也不用买门票。只需要在上下班的路途中、上下课的间隙,或者只是随意地一瞥,只要静静地与他们相遇。这样的时候,仿佛我自己也变成了风、变成云、变成树木、变成了一只小虫,这样,也许才能真正体会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天地造化的神奇和美丽。
“万物并作,吾以观复”,自然生生不息。世间真正美好的事物不会死去,他们总是会以另外的形式重生。
年4月以此文纪念这个不同以往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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